一鲸落万物生

作者：海默（原载于《世界日报》）

在宿务的最南端，位于北纬九度的Tan－awan，是人与鲸鲨最完美的约会地，在假期的清晨赴一场和鲸鲨的约会，是最美妙不过的事情了。

凌晨从酒店出发，大约三个小时的车程，就可以与鲸共舞，来一场浪漫的海上“鲸”喜之旅。入海几分钟的时间，就可以看到鲸鲨随船潜行，近岩石色的巨大身体上布满黑色的斑点，无声无息地游弋在海面，灰色的鲨鱼尾翼露出水面，笔者一行就再也按捺不住兴奋，纷纷下到海里，与鲸鲨亲密互动。一番嬉戏之后，我们被老船长招呼上船，启程回岸。重新回望，在旭日的映照下，海面仿佛一幅插画，一条条鲸鱼慢慢游弋在城市上空，仿佛会悄然在梦境的缝隙里落下，于城市的某个角落重又轻柔地扬起一片尘土。
　　
回程的车上，导游在听我们兴奋地倾诉之后，讲了一个有关鲸鱼的异常凄婉的故事。导游说，鲸鱼是有灵性的，当一只鲸鱼预感到死亡临近的时候，它会悄悄寻一片深海，然后孤独地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直至气绝身亡，鲸鱼巨大的躯体便开始沉落漆黑的深海，然后在营养成分稀少的深海里，用自己的死亡，创造出一套完整的、可以维持上百种无脊椎动物生存长达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生态系统，成为孤独海洋里最温暖的绿洲。生物学家赋予了这个悲壮的过程一个诗意的名字，叫做鲸落。研究人员发现，鲸落可以供养一套以分解者为主的循环系统长达百年，这是鲸鱼留给大海最后的温柔。
　　
鲸落听起来唯美浪漫，但实际却是一个相当悲壮的过程。世界上最浪漫的死亡在深海里悄然上演：在鲸尸下沉至海底过程中，盲鳗、鲨鱼、一些甲壳类生物等以鲸尸中的柔软组织为食。这一过程可以持续4至24个月。期间90%的鲸尸将被分解；接下来，一些无脊椎动物特别是多毛类和甲壳类动物，以残余鲸尸作为栖居环境，一边生活在此，又一边啃食残余鲸尸，不断改变它们自己的所在环境；接着，大量厌氧细菌进入鲸骨和其它组织，分解其中的脂类，使用溶解在海水中的硫酸盐作为氧化剂，产生硫化氢，获得能量。而与化能自养细菌共生的生物也因此有了能量补充；最后，当残余鲸落当中的有机物质被消耗殆尽后，鲸骨的矿物遗骸就会作为礁岩成为生物们的聚居地。这一整个过程大约持续上百年。鲸鱼陨落在深海里，带着一身疲惫，带着一身温柔，消亡的背后是万千生机。
　　
鲸落，是大海赋予鲸鱼逝世的庄严仪式。鲸落是鲸鱼对大海的回馈，它化身深海里的孤岛，带着孤独寂寥，独自走向路的尽头，留给大海最后的温柔。
　　
一鲸落，万物生。

这篇文章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