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传统京剧注入新元素

作为北京京剧院小剧场京剧《吝啬鬼》创作团队的一员，每当看到这部改编自莫里哀经典喜剧的作品在舞台上绽放光彩，我心中总是满溢着对京剧艺术生命力的感慨。这部作品自2023年首演以来便收获诸多好评，11月22日—23日再度与多部小剧场京剧一同亮相吉祥大戏院。在皮黄声腔里，“阿巴贡”这个“守财奴”形象以更贴近中国观众审美的方式鲜活起来。
改编世界名著，关键在于找到中外艺术的“共鸣点”。京剧“一人一事贯穿到底”的叙事传统极具魅力，我们便以此为抓手，对原著繁复的剧情与众多人物进行精简提炼，让故事主线更清晰、更符合戏曲舞台的呈现规律。我们也大胆借鉴西方假面戏剧的表现手法，为传统京剧注入新鲜视觉元素，力求在熟悉的艺术框架里带给观众耳目一新的体验。
戏曲的灵魂，始终藏在“戏”与“曲”的交融之中，《吝啬鬼》的创作更是将“曲”的突破作为核心。考虑到作品的喜剧属性与讽刺内核，我们决定以京剧的“文丑”行当为基础，对主人公阿巴贡进行塑造。传统文丑以念白和做工为主，唱腔极少，而我们希望通过丰富的唱段展现人物内心。由此，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创造“丑生”这一全新行当。
如何让“丑生”唱腔既保留文丑的诙谐感，又能让演员流畅演绎，是唱腔设计面临的难题。反复琢磨后，我们以京剧老生声腔为底色，精心融入麒派酣畅质朴、言派起伏跌宕的唱腔特点，让声腔既有传统韵味，又具人物个性。为突出文丑特质，我们还借鉴曲艺“说、学、逗、唱”的灵活形式，在唱腔中穿插念白，设计“唱念结合”的段落，再配上挑滑音、旋律大跳、长短句交错与抑扬顿挫的处理，让阿巴贡的唱腔充满诙谐感，精准贴合角色形象。此外，剧中马小姐、贡少爷、贡小姐、福妈等角色，均采用不同行当的声腔板式，丰富的声腔层次让整部剧的音乐更具辨识度。
在曲牌运用与创作上，我们同样注重“守正”与“创新”的平衡。我们挖掘并重新创编了《小磨坊》等京剧传统曲牌，用欢庆明快的旋律烘托场景氛围；结合戏曲曲调和打击乐，创作了活泼的“做饭舞曲”，让生活化的场景更富趣味。尤为特别的是马小姐与贡少爷的情感戏份，我们用“边跳边唱”的形式展现两人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并为此创作了《渔歌圆舞曲》——以观众熟知的京剧传统曲调“渔歌”为基础，融入西方圆舞曲的3/4拍节奏，让二拍子的传统旋律与三拍子的西方舞蹈节奏碰撞融合，既保留了京剧的韵味，又增添了浪漫灵动的气息。中西方艺术在这一刻实现了和谐共鸣。此外，我们根据不同场景需求，通过运用女声小合唱、器乐曲等多种形式，细腻刻画人物心理、巧妙烘托舞台气氛，让音乐与剧情、表演深度融合，共同服务于故事表达。
《吝啬鬼》的唱腔音乐创作，不仅是一次艺术探索，更是对京剧现代生命力的证明。尊重传统，却不囿于传统；融合西方艺术，却不迷失自我。通过这部作品，我们尝试用中国传统艺术语言讲述世界经典故事，让更多人感受到京剧的魅力与活力。
（作者：刘洋 作者单位：北京京剧院）
《人民日报》（2025年12月04日20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