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问·人物丨八旬陈燮阳：指挥棒起，风骨自在

中新社上海5月5日电 题：八旬陈燮阳：指挥棒起，风骨自在

中新社记者 王笈

标志性的“伏尔泰发型”，热情而又细腻的挥棒风格……中国著名指挥家陈燮阳现已86岁，手中的指挥棒常让他忘却年龄，沉浸于指挥台的方寸之间挥斥方遒。

他从一个红色长盒里取出指挥棒，这根指挥棒伴随他已有些时日，并为不久前举办的第40届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下称“上海之春”)执棒了两场音乐会。他的上一根指挥棒，被送入了上海交响音乐博物馆珍藏。

陈燮阳具有传奇色彩的艺术生涯，凝结了中国交响乐一个时代的缩影。从艺60年间，他留下诸多“第一”：中国第一个录制贝多芬交响曲全集的指挥家、中国文化发展史上第一位文艺院团音乐总监……

近日，陈燮阳在上海接受中新社“东西问”独家专访。作为上海交响乐团名誉音乐总监、苏州交响乐团音乐总监、中国交响乐团荣誉指挥，他仍在续写中国交响乐坛的“不老传奇”。

著名指挥家陈燮阳在上海接受中新社“东西问”独家专访。中新社记者 张亨伟 摄

厚积薄发，入行即成名

陈燮阳出生于江苏一个文化底蕴深厚的读书人家庭。父亲陈蝶衣是著名词作家，《南屏晚钟》等许多红极一时的流行歌曲都出自其手；母亲爱好京剧，精通琴棋书画。陈燮阳幼时深受母亲影响，从小接触昆曲、京剧等中国传统戏曲及民间音乐，耳濡目染下对艺术产生了浓厚兴趣。

14岁时，陈燮阳带着一把二胡来到上海，破格考入中央音乐学院华东分院(上海音乐学院前身)附中，潜心学习钢琴与作曲；1960年，他升入上海音乐学院本科指挥系，师从中国指挥界一代宗师黄晓同。

据陈燮阳回忆，他在上海音乐学院读书时，时任院长贺绿汀特别重视民族音乐教育，“所以我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不仅能指挥贝多芬、柴可夫斯基、拉赫玛尼诺夫等作曲家的作品，也掌握了中国民族音乐的指挥方法”。

5年后，学成毕业的陈燮阳被分配进上海市舞蹈学校担任乐队指挥，拿起了芭蕾舞剧《白毛女》的指挥棒，获得公众知名度。他感慨自己的幸运，一出校园就有了实践的机会。

《白毛女》鲜明的民族风格，给陈燮阳的指挥工作带来了深刻影响。此后逾半个世纪的艺术生涯里，他一直在摸索中国民族音乐与西方交响乐“碰撞”的可能性。

2025年4月7日，陈燮阳在上海交响音乐厅排练。中新社记者 王笈 摄

中西兼顾，纵横国际乐坛

陈燮阳格外珍惜每一次学习机会，不断精进自己的指挥技艺。20世纪80年代赴美进修期间，他见过伦纳德·伯恩斯坦(Leonard Bernstein)、祖宾·梅塔(Zubin Mehta)等国际指挥大师，聆听他们的排练与演出，在博采众长中形成了自己的指挥风范。与日本指挥家小泽征尔促膝长谈后，他定下了将中国音乐推向世界的目标。

1984年，正当盛年的陈燮阳接替黄贻钧，“执掌”亚洲地区历史最为悠久的交响乐团——上海交响乐团。以此为起点，上海交响乐团走上了更广阔的世界舞台：1990年成为首个献演美国纽约卡内基音乐厅的中国乐团；2004年赴欧洲巡演，德国柏林爱乐大厅迎来第一支中国交响乐团……

投入交响乐指挥的同时，陈燮阳并未断开与民族音乐的联系，“中西兼顾”亦是他蜚声国际的风格之一。1998年，他率中央民族乐团赴奥地利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出，中国民乐版《拉德斯基进行曲》引发现场轰动。“我们返场了5首曲子，观众反响特别热烈，他们第一次听到有这种气势的中国音乐。”陈燮阳说。

此后，陈燮阳与国内民族乐团保持着密切合作。在他看来，中国民族音乐具有独特的韵味，与西方交响乐的风格完全不同，观众可以从中了解到中国的大好河山、民族特性和精神面貌。

“这几年，中国民族音乐走出国门的情况越来越常见，多个民族乐团登上了维也纳金色大厅，海外观众对中国民族音乐很感兴趣。”陈燮阳觉得，和过去相比，中国音乐更自信了。

2025年4月2日，陈燮阳在上海交响音乐厅执棒“叶小纲作品专场音乐会”。蔡磊磊 摄

“上海之春”，相遇与重逢

已有60多年历史的“上海之春”，留下了陈燮阳与好友们的许多美好记忆。1999年，他曾带领上海交响乐团在“上海之春”献演著名作曲家叶小纲创作的《春天的故事》《深圳故事》。

时隔26年，从艺60年的陈燮阳与叶小纲在今年的第40届“上海之春”再度携手，用音符续写“春天的故事”。陈燮阳十分熟悉这位老友的风格，直言叶小纲的作品既新潮又现代，技法很复杂，“对指挥来说是有一定难度的，我准备了很长时间”。

而在另一场与“80后”钢琴家宋飞合作的音乐会上，陈燮阳的指挥风格又有所不同。气势磅礴的钢琴协奏曲《黄河》与充满英雄主义的贝多芬降E大调第五钢琴协奏曲“皇帝”，一中一外，都具有纪念意义。陈燮阳强调，“经典作品的演绎一定要严谨”。

2025年4月7日，“陈燮阳、宋飞与九棵树爱乐乐团钢琴协奏曲之夜音乐会”在上海交响音乐厅举办。上海文联 供图

当晚，流淌在陈燮阳指挥棒中的蓬勃力量，不仅击中了台下观众，还击中了首次与他合作的宋飞。这位青年钢琴家感慨道：“指挥是非常重要的角色，许多地方经过指挥的点拨，才能演奏出作品的音乐性和表现力，陈老师总是引导我们去领会其中的深意。”

对于耄耋之年的陈燮阳来说，在“上海之春”推介一些有才华、有实力的新人，是他执棒本场音乐会的意义所在。他无法停止自己对指挥事业的热爱，也期盼着年轻一代能更快成长，踏踏实实地打好基础，开拓出更宽广的音乐之路。(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