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龙网管理员8 发表于 2025-7-31 10:47

颐和园是人类的景观,也是鸟的家园

https://mk.haiwainet.cn/image/2025/7/31/bac31aaf-1b99-42a3-9e4d-e80c1b6b7dfc.JPEG

银喉长尾山雀。张传辉摄

https://mk.haiwainet.cn/image/2025/7/31/52192daf-9c96-465e-b28e-9f5e48e71ce1.JPEG

颐和园西堤,小太平鸟从金银木枝头飞过。胡 葳摄

https://mk.haiwainet.cn/image/2025/7/31/d05d9de0-7226-447b-baf0-6820034024e5.JPEG

普通鸬鹚。张传辉摄

https://mk.haiwainet.cn/image/2025/7/31/4bda0340-4dc6-41b7-bf53-26b355899906.JPEG

初春,迁徙的白天鹅飞翔在颐和园昆明湖上空。胡 葳摄
“三宝鸟!”
颐和园北宫门外,一群人齐刷刷抬起头。有人拿起脖子上挂着的双筒望远镜,有人端起拎在手里的长焦镜头……在众人注视中,一只三宝鸟从头顶的天空掠过。
这是7月上旬的一个清晨,中国观鸟会组织的城市绿岛观鸟行来到颐和园。燕山怀抱中的颐和园,有着五环内最大的开阔水面。玉泉山-万寿山-昆明湖构成的燕山向华北平原过渡的天然阶梯,使园内形成了“山前暖区”小气候,为鸟类提供了栖息之所。
时间长河中,颐和园一直都是鸟类喜爱的家园。清代,《乾隆御制诗》中就记载了清漪园(颐和园的原名)中的鸟。比如,湖面上飞翔的野鸭、大雁、鹭等水禽,山林中飞翔的黄鹂、喜鹊等鸟类。在颐和园昆明湖畔的长廊中,依然保留着大量与鸟类有关的彩绘。
如今,颐和园里有记录的野生鸟类多达147种。在多方共同努力呵护下,颐和园已经成为诸多鸟类青睐的栖息地。每天,从北京甚至全国各地而来的游客们,与鸟类共同徜徉在这片曾经的皇家园林。
“我们的工作好不好,鸟类有自己的答案”
颐和园园艺古树中心正高级工程师王爽,参加工作之后给自己找了个新项目——养虫子。
这看似不务正业的举动,参与者还不少。采访中,几位在颐和园从事园艺工作的女士互相指指对方,都曾参与其中。
甚至,每年春末,她们还会为一种小飞虫——摇蚊专门立展板,还要制作模型、短视频等,拿着3D打印的摇蚊模型去给游客讲解。原来,每年此时,颐和园水域附近摇蚊极为密集,不少游客都很担心。但事实上,摇蚊幼虫吞食水中藻类,自身则是鱼的食物,而鱼又是水鸟的食物,这条食物链成就着昆明湖的生态平衡。
不过,对植物病理学博士王爽来说,养虫子不是为了好玩。她对记者解释,颐和园多年来一直希望找到无农药防治方式,而研究就是实现目标的重要步骤。
王爽介绍,颐和园从2008年起逐步减少农药使用,如今已经实现团城湖水源地区域零农药目标。基本思路是,从本体环境中分离筛选出有益生物,代替农药去防治害虫,通过生物防治手段针对性地控制病虫害。
颐和园园林绿化工程师张传辉告诉记者,养虫子时要去观察虫子的出生、羽化成虫等节点过程,了解虫子的一生和世代循环的方式,去发现捕食它或寄生于它的生物天敌。
其中很重要的天敌,就是鸟类。
张传辉发来一份《颐和园野生鸟类生态监测报告》。其中明确指出,通过对鸟类食性的调查,发现颐和园具有完备的植物—昆虫—鸟类生态系统。具体来说,在颐和园记录到的15目43科147种鸟类里,其中,肉食性鸟类有45种、虫食性鸟类有43种、杂食性鸟类有42种。
报告中说,“无论鸟类的食性是什么,它们都直接或间接地从植物获取能量”。于是,在颐和园里,一群本职工作是研究植物、从事园艺绿化的人,研究起了虫子和鸟。与她们希望灭掉的虫子不同,对鸟类的世界,颐和园很多工作人员一钻进去,就会“入坑”。
颐和园,则让这个爱好实现起来十分简单。
在北京已经发现的527种野生鸟类中,颐和园可以找到其中近1/3。这片曾经的皇家园林里,春有林鸟,冬有雁鸭。在日升日落、花开花落之外,鸟类成为不可或缺的风景。窗外,麻雀、喜鹊、灰喜鹊、珠颈斑鸠、白头鹎、灰椋鸟等不时掠过,成为古建与园林中的一抹自然亮色。
观鸟世界的大门就此推开。大家从爱啄古树的鸟、刨蝼蛄的戴胜、以鱼为生的苍鹭,逐渐关注到相貌奇特的白骨顶,关注到冬天西门附近“煮饺子一般”的鸳鸯和绿头鸭,关注到每年冬天到来的普通秋沙鸭、斑头秋沙鸭,关注到最远迁徙到非洲的北京雨燕……
同样让大家感到欣喜的,是鸟类在不期然间成为他们工作的“监督员”,从植保到园艺皆是如此。“我们的工作好不好,鸟类有自己的答案。”
从“查户口”到“记习性”,对鸟的爱停不下来
一张清晰优美的鸟类“肖像照”,是许多观鸟人“入坑”的起点。
站在颐和园绮望轩遗址附近的一片空地上,中国观鸟会城市绿岛观鸟行项目的领队志愿者鲁萍给记者展示自己刚拍到的金翅雀的照片。“它飞起来时,羽色华丽,张开的翅膀上好像镶着一条宽宽的金黄色带子,很好看。”
她介绍自己观鸟爱好的由来。最早,是陪孩子参加一门户外观鸟的兴趣课程,后来孩子上中学时间紧,她就自己接着看。同行的友人调侃,“没给孩子培养出爱好,给自己培养出来了”。
观鸟改变了她的生活方式。如今她随身携带着一个小望远镜,走路散步时听到鸟的叫声,都会停下来观察一下,“一看到鸟就很开心,观鸟对我来说是非常减压的一个爱好”。时间一长,有关鸟类的知识不断累积,她对鸟类的兴趣也日渐滋长。
不过,与大部分爱好者有所不同,颐和园里的工作人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把目光与镜头对准这片园林。
此前,在颐和园进行的生态监测项目中,张传辉参加了鸟类部分。项目过程中,前前后后有数十位志愿者参与,监测方式是在全园设置调查样线,使用8—10倍双筒望远镜和20—60倍单筒望远镜,每月进行2次观测,观测时间在早晨七点半至十一点半。
据统计,2015年9月至2017年6月、2020年1月至2022年12月、2024年1月至2024年12月,志愿者们在颐和园共进行了148次鸟类调查。
调查显示,在颐和园记录到的147种野生鸟类中,雀形目鸟类种类最多,共24科62种。优势鸟种为麻雀和灰喜鹊,常见种由多至少依次是普通雨燕、普通秋沙鸭、燕雀、绿头鸭、喜鹊、家燕、鸳鸯、苍鹭、白骨顶、白头鹎。
在完成对颐和园鸟类的“查户口”工作后,张传辉发现,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来。尽管调查已经结束并形成报告,但她没有就此收工,而是将习惯坚持到了现在。
这是一段充满趣味的旅程。日积月累,她和同事们对鸟类习性越来越了解。他们记录下的许多鸟类习性,与人们的常识或者印象相去甚远。
比如,一想到鸳鸯,人们总是想到它们水中游弋的身姿。但颐和园工作人员发现,鸳鸯平时栖息时喜欢选择树枝而非水中,到了繁殖季节更是喜欢选择水边的树洞作巢穴,“是一种典型的树栖鸟类”。
再如,张传辉发现,有件“怪事”年年都会发生——到了繁殖季节,大杜鹃会把自己的卵偷偷放到东方大苇莺的巢里。“它的卵刚好会比东方大苇莺的早孵化几天,大杜鹃幼鸟一出生就把其他的卵都拱出去,让东方大苇莺专注地喂自己。”
这看似过分的行为,其实是大自然中再正常不过的现象。闲下来时,颐和园的工作人员会讨论起,多年来这里的东方大苇莺数量一直十分稳定,“说明它们的基础数量足够大,并且绝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在抚育自己的宝宝”。
又如,到了冬天,工作人员经常需要营救粘在冰面上的小黑天鹅。按理说,鸟类多在春天繁育,为什么冬天会有小黑天鹅?他们发现,黑天鹅本是南半球的生物,主要分布在澳大利亚,来到了北半球,还受曾经的繁殖节律影响。于是,颐和园里的黑天鹅一年要繁殖两茬,秋天那茬就不得不以瘦弱的身体面对冬天。
原生态环境,带来更多惊喜
无论人类有多少爱鸟举措,对鸟类来说,最需要的也许只是原生态的环境。
这一点在颐和园也得到验证。采访过程中,不少长期的颐和园鸟类观察者都提到,此前游客量少或者闭园时,能明显感觉到鸟类活动范围扩大,不但在大树、灌木、野草中常见其身影,甚至可以在湖边、长廊中看到闲庭信步的鸟。
当然,作为全国知名景区,颐和园几乎不可能实现完全原生态化,但在占地300.8公顷的园子里,依然有一处“野性”十足的区域。
颐和园团城湖,是南水北调工程中线的终点。因为是一级水源保护区,从2003年起,这里就被封闭起来。位于湖中心的治镜阁岛,逐渐成了鸟类的天堂,尤其是水鸟的栖息地。湖中的倒伏枯木、水草和枯枝落叶,就成了水鸟筑巢的小环境和巢材。
自古以来,水域都是颐和园吸引鸟类的重要原因。1750年,乾隆下令修园,将瓮山泊深挖扩建,形成昆明湖。如今,颐和园坐拥约220公顷的水域、繁茂而层次丰富的山地森林,是北京市重要的生态涵养区。
水鸟丰富,已经成为颐和园的特色。报告显示:“比较五家公园(北京动物园、天坛公园、国家植物园(北园)、玉渊潭公园和颐和园)的鸟类调查结果,颐和园特有鸟种19种,全部为鹈形目、雁形目和鸻形目的水鸟,可见颐和园水系是北京城区重要且独一无二的鸟类越冬栖息地。”
每年到了特定季节,鸟类爱好者就对这里有了格外的期待。比如,春秋两季,很多人在这里等着看大天鹅、小天鹅等在水面起起落落。
相对“野”的颐和园,总能给人带来惊喜。
“我们一般觉得,整齐等于漂亮。但是如果更深入地了解,更深入地走到自然中,会发现可能看着比较杂乱无章的荒野地具有另外一种美——更高的生物多样性。”中国观鸟会志愿者白涛告诉记者。
白涛分享了一个例子。有一年城市绿岛观鸟行活动中,他们在团城湖记录到了长尾鸭。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冬候鸟,繁殖期主要栖息于北极冻原上的水塘和小型湖泊中,非繁殖季节主要栖息在沿海水域、海岛和海湾,偶尔才会出现在内陆河湖中。
不像鸳鸯、绿头鸭等不避人,好多迁徙过境的鸟类对人类活动很敏感。在他看来,颐和园水面大而开阔,尤其是安静的团城湖,更成为水鸟们愿意停留的地方。“如果有游船,它可能就不选择在这休息了,因为反复的起降对它们来说是非常大的消耗。”
这不代表着,作为景区管理者的人类无事可做。
恰恰是鸟类对野化的要求,让人们需要格外关注一些事情。报告中明确提出一些改善建议,比如,保留树木果实,避免“一刀切”清杂和打草,保证水生植物数量和科学割除芦苇,控制万寿山野猫数量,改进团城湖湖面清理工作等等。
既考虑动物保护,又照顾公众需求
一种叫白骨顶的鸟,给了颐和园里爱鸟的人们不少信心。
说起它,大家笑起来,七嘴八舌地描述着“它有多丑”——全身黑,眼睛红,额头上有块白色额斑,脚底生有掌状趾。当然,也有人表达着不同的意见,“人家只是长出了自己的风格”。
人们对白骨顶的关心溢于言表,是因为此前这种鸟一度因为种种原因变得少见,如今却成了颐和园里的“常见居民”,数量急剧增加。
在生态环境中,颐和园不是孤立的存在,它受北京甚至更大范围的环境影响。
在中国观鸟会会长关雪燕看来,一方面是环境在变好,另一方面其实是关注鸟的人在变多。“真正的进步是大众开始关注鸟类,无论是颐和园的鸟类调查,还是对鸟类的日常保护,我们看到普通民众越来越多参与其中。”
颐和园做对了什么?“既让人们关注了鸟,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号召人们参与保护。”关雪燕认为,颐和园里能发现多少种稀有鸟类没那么重要,因为本来就有很强的偶然性,更为重要的是如何在日常开展对鸟类的保护与宣传。
保护方面,关雪燕觉得,颐和园有个很鲜明的特点:以疏为主。比如,在有些珍稀鸟类出现的季节,有些人选择租游船靠近它们去拍照,颐和园管理方没有阻拦人们租船,但在行船线路上不允许靠近相关区域。“既优先考虑了动物保护,又照顾了公众需求。”
还有个例子给不少受访者留下了深刻印象。
在团城湖畔,高高立起、非常细密的绿色栅栏上,开了几个高低不等的孔,上面写着“候鸟观赏窗口”。多年封闭、与人隔绝之后,这里野生鸟类极为密集。为了科学观察,也为了让鸟类爱好者们满足一些观鸟的乐趣,颐和园设置了这几个窗口,大多是成年人高度,也有适合小朋友的高度。从这里探出去的望远镜与相机镜头,满足了无数人的好奇心。
宣传同样重要。如今,颐和园一年接待游客可以多达2000余万人次。协调公众需求与动物保护,成为颐和园日常管理中的重要课题。
颐和园管理处宣教科科长马昉跟记者分享,这些年她在颐和园里,跟着专家们从零开始学植物保护,学认鸟观鸟。从兴趣出发,她和同事们在科普层面发现了不少与老百姓生活契合度很高的话题,找到了很多让大家喜闻乐见的宣传方式。
2024年,颐和园共做了96场科普活动,其中相当一部分都与鸟类保护有关。从颐和园开始的科普工作,有些甚至走上了全国科普讲解大赛的舞台并获奖。
可以科普的话题层出不穷。今年夏天,马昉张罗着与人大附小的学生共同拍摄了以北京雨燕为主题的MV,孩子们认真完成了录音与拍摄。“颐和园廓如亭是北京雨燕环志工作的固定地点,很有必要让游客们好好了解这个以北京命名的鸟。”
“大家看我们不少视频很精美,问花了多少钱,我的答案是‘零成本’,每个人都不求回报。”马昉说。“我们喜欢做这些事,颐和园里的人真的热爱鸟类。”(刘少华 许 佳)
《人民日报海外版》(2025年07月31日 第 05 版)
https://mk.haiwainet.cn/image/2025/7/31/3263843f-3795-4a9c-b1eb-00fa27308db0.png?id=4fa4d93a-4596-4d8b-b20d-9189bf043976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颐和园是人类的景观,也是鸟的家园